岁谢与长友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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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楚侠】一重春(上)

◎清/秦/深。热恋/婚后/暧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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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|清崖·闹花灯|

  万家灯火分明月,几处笙歌杂暖风。

  每至正月望夜,奇妙会才将歇罢,便紧接迎来上元佳节。金陵城内鸣鼓聒天,燎炬照地,金吾驰禁,百姓与官同乐,纷纷携亲贺愿、朋游聚戏,人影攒动踵叠,充街塞陌,走马锣鼓,响彻云霄,又一番万籁鼎沸的欢腾图景。

  你与清崖并肩行于其中,身旁不时流窜过追逐打闹的垂髫幼童,其后赶着父母喜忧参半的叮嘱轻呼,亦或两三对结伴佳偶,郎才女貌,在熠熠灯辉之下亲昵耳语,缠绵甜腻。

  上元佳节,原也是两情相悦的蜜约幽会之日。

  痴痴收回目光,你偷瞥了眼身旁摇扇的白衣公子,端得一派从容风流,然而,这潇洒气度当中隐约透着几分怪异,说不清道不明,反令你怀揣的那丝缱绻之意颇无处可安。

  心念未经几转,霎时间,你被一只有力手掌揽肩入怀。两个高举纸风车的孩童张牙舞爪地蹭过你的衣袂,一道无奈语声飘入耳中:

  “小友越发不谨慎了,若被撞伤如何是好?”

  “我哪有清崖兄说的这么娇贵,随便碰一碰就坏了?再说……”回过神,小脸已不觉埋入那处坚实胸膛,滑腻生凉的衣料被暖作清崖的温度,驱散尚且不及爬上心头的失落,烘得你颊边红云渐涌,“不是还有清崖兄你嘛。”

  紧贴面颊的胸膛微微起伏了数下,将他未宣于口的受用和愉悦悉数切身传渡过来,虽不见他神情如何,你照样感受到了低沉而温柔的笑意。

  少女启唇时似羞赧得紧,手指下意识地攥住他的衣袖,整个人都险些融进他的臂弯里。适才的担忧嗔怪无非一时情急,眼下佳人在怀,幽香满袖,清崖则不禁遐想,他的小友比天上的云朵更为绵软,倘若触碰时多用些力度,说不准,当真会坏掉……

  稍纵即逝的荒唐念头里遮藏着乱序失常的冒犯,足以令襟怀坦荡的君子顿生难堪。清崖微微阖眸,压下心绪,须臾复睁时,眼底换回一如既往的清明。

  “有我在,小友便有恃无恐了?”怕你闷坏了自己,清崖将你的脑袋从怀中拨出来,不紧不慢地拢起折扇,往你眉心轻轻一点,叹道:“偏如此,才教我反复牵心挂念。”

  像是有意报复,你顽劣地抽走他手中折扇,以一种登徒子的姿态抵住他的下颌,秋寒似的眼眸化作两勾皎月。“即使有恃无恐,也是清崖兄亲手惯出来的。莫非清崖兄准备反躬自省,今后不再管我了不成?”

  他的小友因赧然而故作轻佻的举动委实可爱,放在以往,他定要笑吟吟地打趣回来,哄得你如一株含羞草般钻入他怀中方肯罢休。

  清崖抬手,捉住了那块垂晃于你和他之间的扇坠。

  一块雕刻拙劣的玉坠,与精致的金骨幽兰极不相称,却被红丝牢牢系在扇尾骨孔处,足见折扇主人的珍爱之情。

  “小友当真甘之如饴,未曾有过半点不情愿?”

  你微微一愣,困惑道:“清崖兄何意?”

  “年关时,玉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,结案后亦成为世人饭后聊资。在下偶从酒肆茶坊间听来不少江湖闲话,时常谈及我与小友,诸多议论虽不甚入耳,仍有值得细思之处。现今,小友动辄便敢为旁人搭上性命,做些恨不能以身殉道的事,如此不管不顾,何尝不是平日里我对小友看护太严之过?”

  握住扇坠的手指有些发白,他语声舒缓,然而眉低目垂,素来潇洒的神情亦显出几分勉强与自哂。

  “彼时小友初入江湖,青涩懵懂,势单力孤,独独视我为最信赖之人,故而,我以父兄师长的身份为你排忧解难、指点迷津,并无不妥。可一路走来,小友早已成为江湖上人人称颂、独当一面的大侠,再不必依仗于我。我明知你羽翼渐丰,却迟迟不肯放手,明知你坚韧心性,却事事怕你磕碰受欺。这般心怀,无疑使我不能正视小友,哪怕时至今日,亦常常庇护太过,一意孤行地想将你挡在危险之外,难免私心隐瞒。三年五年尚不计较,长此以往,恐你我之间渐生嫌隙,终有一日,惹小友生厌。”

  哪里来的东西擅自揣度你和清崖的关系?还惹得他为此苦闷起来?

  终于看破那丝怪异缘由何来,一簇火苗“欻”地烧上心头,你气得下意识摸向腰侧,落空时,才记起自己和清崖相约出游时极少佩剑,遂甩袖冷哼道:

  “谁说你只是我的前辈师长、父兄亲友?我行事鲁莽招来险恶,与清崖兄可不相干。玉玺一案,清崖兄为我费尽心思、殚精竭虑,岂是偏爱卖弄唇舌之人所能想象的?哪天让我碰见这种满嘴浑话、没半点眼力见儿的家伙,一定给他们好看!”

  皱眉反驳的模样宛若凶极护食的猫儿,尖牙利爪皆从柔软皮肉中显露出来,锋芒生寒。转瞬之间,又像受足了委屈,不由分说扑进他怀中。

  “我喜欢清崖兄的无微不至,喜欢清崖兄的纵容爱护。许多事情,你愿意同我分忧共议,我很开心。即便隐瞒,我也相信你自有斟酌。你我之间,信赖亲密不同常人,更不必强求方方面面开诚布公,我唯一的要求,是清崖兄永远不要为了我去做有损自身的事。”

  你向他倾诉着自己的决心和爱慕,语气甚至称得上急切。你不舍得他无端自责,更不舍得他妄自菲薄,一分一秒都不值得。

  “倘若清崖兄应了我,那么,心甘情愿当个被你宠坏的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。江湖同僚认我做义薄云天的少侠,朝廷视我为以武乱禁的眼中钉,唯有在清崖兄身边,我才是无所负累的我自己。”

  你搂紧他的腰身,郑重得如同起誓,抬头与他四目相对。

  任它盛夜华彩,万家千灯,怎及你眸中情意灼灼?

  “你是我从籍籍无名走到誉满江湖的依靠,是我剑指天地也无所畏惧的勇气。清崖兄是我今生最倾慕的良人,这一点,毋庸置疑。”

  灯会锣鼓喧闹,他的耳畔却仿佛蒙了一层细网,滤去一切大而嘈杂的响动,只纳得进怀中人丝丝缕缕、连绵不绝的爱意。这爱意钻入他的身体,糖蜜般流遍四肢百骸,将他连日闷结在胸中的磋磨涩然尽数消解,余下满腔回甘。

  深海般的眼眸动容微颤,清崖怔然开口:“小友,你……”

  他的叹息唤回了你的三魂七魄,忆起前言,竟比话本里才子佳人互诉衷肠的桥段更令人生羞,你惊叫一声,慌乱支吾道:“清、清崖兄,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太肉麻了?你全当没听见就好!我——”

  怎能当做未曾听见?

  他的小友这般情厚意浓的剖白,就差掏出整颗心来捧到他眼前,如何让他敢充耳不闻?

  他该牢牢刻入脑中,拓进心里,才算不负情意。

  上绘墨兰石竹的扇面徐徐展开,遮拦夜幕苍穹下的流光灯火,阻断人潮来去间的好奇窥探。一切目之所及的情绪都匿没于阴影下,不过一扇之宽,却生生从繁华喧嚷中隔出一方寂静天地,有情人身置此间,心照不宣。

  “小友字字句句,在下铭记于心。”

  吻和低语同样轻柔,如埋藏数十年的陈酿,甚至来不及细品回味,启坛初闻便已醉得人醺醺然。

  “清崖兄知我。”

  鼻翼萦绕着唯有与他咫尺之距才能闻见的郁金香气,你挽紧他的手臂,指尖亦被他牢牢拢在掌心,如愿以偿地咂摸出几分诗句所言“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”的意趣。

  你和清崖携手相顾,继续在灯会中且行且赏,走至鼓楼街十字叉口处,顿逢人头乌泱,原是玲珑坊与云锦楼为庆贺上元佳节,联袂搭台,办了一场闹灯猜谜。

  “清崖兄,我们也去凑个热闹。”你牵着清崖的手,身法巧妙地避开围拥人群,近到台前。

  但见花灯千式百样,交映之下流光溢彩,令人目不暇接。一面覆壁,三面贴题,任人商揣,谜头更有经传诗文、诸子百家、传奇小说,再及谚语什物、羽鳞虫介、花草蔬菜,可谓包罗万象,妙趣横生。

  你左顾右盼了半晌,才指着不远处一盏精巧的蟠螭灯,放出一句毫无因果关系的论断:“清崖兄,这个灯漂亮,奖品肯定也好,我们猜这个!”

  趁你犹豫不决的空闲,早已将周遭灯谜猜了七八成的清崖和你共同走近花灯,见其上书谜面四句,提语半行:

  箫韶九成罢,玉碎引风游。独遨四海中,几度思君愁。

  打一文章。

  读清谜面的刹那,你的指尖颤动了一下。清崖似无所觉,一本正经地向你不耻下问:“谜面倒颇有意趣。小友以为,应作何解?”

  这并非极难的谜题,你却摇了摇头,抿唇不答。清崖亦不强求,垂眸看着少女白皙耳根处渐渐攀升的红潮,意有所指道:“此灯谜底,乃汉司马相如曾为其妻文君所作《凤求凰》一赋,昭其爱慕之情。”

  白衣公子缓缓俯下身,以扇为屏,贴近耳畔悄言细语,好似同你讲述的是些不可告人的辛秘。浪漫且富有诗意的郁金香气熏得你神思飘忽,他的声音似乎也与香气融为一体,变得飘渺而蛊惑:

  “在下曾与小友共读此赋,小友怎会不知?”

  “清崖兄!”

  明知他有意调笑,偏偏你死性难移,对他的抵抗力比蝉翼更薄三分,轻易便沦陷进他的柔情蜜意中无法自拔,连招架都手忙脚乱,何谈分出气力予以反击。

  听你羞恼低唤,清崖再度笑起来。

  这笑声更搅得你意乱如麻,忙不迭抬手将他推远些,让夜风拂去面颊热烫,口中则忍不住娇嗔道:“清崖兄别再揶揄我了。你智冠江湖,自然一眼便知《凤求凰》,我可没清崖兄那么聪明,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……”

  清崖果然不再回驳,只用一双春风柔情的眼眸笑望着。

  你张了张口,还欲做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解,忽被高声打断——

  “百闻不如一见,两位果然比传言中更加如胶似漆啊!少侠挑的这条灯谜寓意吉祥着呢,清崖公子又一猜即中,真个儿碰见了好兆头。”

  灯壁后绕出一位身材矮胖的管事,喜庆的圆脸上挂着经商者惯有的笑容。他踮脚摘下那盏被清崖解出谜底的花灯,示意你们稍等,绕回壁后,再出来时,双手端了一块小巧四方的托盘,闪着精光的眼睛一扫,便将木盘往你身前递去。

  “您瞧不是?二位的奖品也是好寓意——同心结!这可是云锦楼专门为上元节做的,只在咱灯谜大会上有,到了别的地儿啊,您就是想买也没处买去。”

  两条编织精巧的彩线同心结静静躺在掌中,你捏起其中一条往清崖腰间比了比,彩线绚丽却不喧宾夺主,反为他一身清朗白衣点缀了颜色,近瞧远观,都别有一番风流。

  “不愧为云锦楼手笔。小小的同心结都做出雅气来。上天冥冥注定,普通俗物是到不了清崖兄手里的。”

  被你夸上天的白衣公子哑然失笑:“小友喜欢最好。”

  亲眼见着两位名满江湖的大侠,管事乐得混个脸熟,什么吉祥话都掏了出来:“今儿个两位赢下这同心结,实在是有缘分。小人虽然嘴笨话粗,也斗胆借花献佛一回,就祝清崖公子和少侠百年好合,永结同心!”

  说得像你和清崖兄结成了夫妻似的……

  暗自腹诽,终究粉饰不了心深处潜游的窃喜。今夜不知第几次红了脸,你不擅应付巧舌如簧之人,又羞于让外人瞧见堂堂少侠的小女儿情态,便下意识往清崖身后避去,拉住他的衣袖轻晃。

  清崖会意,微笑着对那管事告辞:“多谢阁下祝言,在下与小友定然不会辜负好意。”

  任谁都听得懂言下所指,你悄悄扬起唇角,清崖则展开折扇,再度包裹住你的手掌。两道人影依偎着渐渐远去。

  “清崖兄,我们等会儿去看火树银花好不好?”

  “小友提议,自然无有不好。”

  每一句随心所欲的闲话,都有他的温声应答,所谓世间最缠绵悱恻,莫过如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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