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秦侠。
◎注释:前文所说三大营驻扎的德胜关,即德胜门,是紫禁城极其重要的城防阵地,不是江西那个德胜关。
◎吻戏不过审,放彩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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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。
伤口灼痛犹如烈火入梦,遍着全身,却因虚弱昏沉而难以转醒,欲逃无路,实在折磨得人无比煎熬。唯有一缕沉厚香气,隐隐约约,似天降甘霖,细细密密地罩护住几将焚于烈火的身躯,直至痛浅散去。
半昏半醒间,只觉额角欲裂,喉干如涸,你艰难地单臂撑起身子,尽力不牵动裹纱的右肩,摇摇欲坠地蹒跚至不远处的书案前。
一杯冷茶润入嗓中,才得以找回几丝清明。
你睁开酸涩双目,四下扫视,不见半道身影。空留阵阵威武喊杀声并着刀戟相撞一同闯入帐中,夹杂晨鸟越过留下的数声残鸣。
醒来孤身一人,竟有几许难言的落寞。
却又不知这股空落缘何而来,你蹙眉思索,手指微微拢起,却再无昨夜迷蒙梦中的安稳触感。
“醒了?”
玄衣青年撩帘入帐,见你正惺忪恍惚,茕茕立于书案前,神色立时蕴了几分不虞。
“孤已命他们择远处操练,怎么仍旧搅扰了你。”
言语间,他已从帐门迈至案边,携进一片关外营地旷野的晨风露意,连同身上那股深邃沉厚的龙涎香气都氤氲出几分清凉。
闻声抬首,那玄衣男子已近身前,心下空茫忽地被填补一分。
你正欲开口,双膝却因久站发软,便扶着书案缓慢挪了挪身子,顺势落座进那把将军椅中。
棕黄相间花纹的虎皮铺满椅背与坐处,油滑温暖,在这萧瑟季节,不令人身寒,连同心血也被暖了半分。
“我歇息够了自然醒来,未曾受扰,你怪他们做什么。”
未受伤的左手拎起紫砂壶,茶水将将倾出几滴,就被一只指骨修长的手掌夺了去。
“隔夜茶,不许喝。”
他展臂将壶放远。关切之语说出口来,也是一股子盛气凌然的架势,不甚窝心。幽潭似的眼眸将你上下打量一番,最终在右肩停了停,又不欲被察觉般错开视线。
“没事就快些躺回去。这京营主帅之位,多少人虎视眈眈,倒教你说坐便坐了,当真没有半点规矩。”
你苍白着脸,顿然失笑,“主帅之位坐不得,秦王殿下的贵榻却让我睡得?好一番不通的道理。”
明显的戏谑示意,竟未遭听他惯有的打压嘲讽,你稀奇地往他处瞥去。但见那矜骄无比的秦王殿下正定目过来,眸中似恼似赧,堪比发间红绳的鲜艳色泽自皮肉之下生发绽透,破开那薄冰似的神情。
“轻浮。”
他拧身侧对,隐去半张泛红的玉面。
“孤的意思是,纵然军中硕健的将士受那一箭,也须得几日躺休。你身为江湖少侠,自然武功高强,不似闺阁柔弱,但女子之躯终究单薄,更需静养,莫要强作无恙。”
语声顿了顿,又刻意补道:“你……休得曲解于孤。”
“秦王殿下的心思,我一介江湖粗人费尽机关也猜不透,谈何曲解。”
略略谈了几句,脑中已有些发晕,你虚虚掩住右肩,起身时不免形体一晃,右手下意识地抓向椅背,又不慎扯动了伤处。钻心之痛骤然袭来,直教你浑身失力,难以支撑,险将坠倒时,再度被那双有力臂膀牢牢揽入怀中。
“天底下怎会有你这般好强之人。”
他仿佛心有不平,握在你腰间的手不禁重了些力度。
“取箭疗伤,痛极也一声不吭地强忍着,重伤未愈,滴米未进便敢下地乱走,佯装无事在此谈笑风生,险将昏倒也不肯唤孤来扶——你就如此提防于孤,半分都不肯示弱?”
你闷咳几声,摇头道:“这世间能使我全心交付之人,唯有——”
“楚清崖?”他冷嘲虚目,“倘若将这一桩一件告知你那位纵容无度的兄长,恐怕连他都要责备你的莽撞。”
“你若敢将此事告知清崖兄,我就杀了、咳……”
他左手扶稳那纤细腰肢,右掌则抚背为你顺气,讥诮道:“疼得发颤还不忘对孤喊打喊杀,你在楚清崖面前也如此尖利?”
提及那人,你便如同被戳中软肋,一身气焰都被浇灭,再也无心同他争端,勉强止住咳声,喃喃道:“秦王殿下若能寻到他,我反倒要谢你。自南海分别,清崖兄多日未传来半字书信,他尚且负伤在身,又要清理南海遗局,朝朝夕夕见不得面,不知平安与否……”
愁绪如麻,连同近日思虑在心头乱做一团。
你极力平畅气息,欲从他怀中脱身,却蓦然凌空,转眼被困在书案之上。那双长臂撑在桌沿,囚于身侧,只将两人拉开极短的距离。
近在咫尺的容颜分明如冰玉般夺目无俦,一旦筑起怒色,就好似蓄势待发的林中虎狼,使人望而却步,恨不得仓皇逃离。
“你如今在孤的帐中,孤的怀里,口口声声却皆是那个江湖人,是故意给孤找不痛快吗?”
“莫非我该口口声声都是秦王殿下?”
没来由的质问听得你哑然嗤笑:“秦王与我等江湖人势不两立,又何必一言一行如同我有负于你!”
四目僵对良久,你扭过头,冷冷道:“你我终究话不投机,多说无益。烦请秦王殿下放我出营,再备一匹快马,权作昨夜一箭的弥补。今后你我两不相欠,大路朝天,各走一边便罢。”
不知是哪个字眼又惹他不快,使得本就不甚平展的眉峰皱成川壑,“你要快马做什么?”
“去紫禁城,我要见太子。”
“你无衔无名,怎能骑马进皇城?孤劝你打消此念,不要知法犯法。”
“那你放开我,我自己走着去。”
“自德胜关到城中,常人再快的脚程也须赶路半个时辰,你现下连起身都虚弱,当自己是铁打的吗?”
一来一回,阻拦之意再明显不过,你不禁寒了脸色。
“秦王殿下是故意在给我找不痛快。”
玄衣青年凝视着你,徐徐又近一分。薄唇险些贴上耳垂,切齿出纡尊降贵的妥协。
“你为何就是不肯听话在孤身边养伤?若嫌军中吵嚷粗简,孤亦可带你回秦王府精心静养。皇兄远在深宫,紫禁城岂是你轻易进得?抑或,你当真这般喜欢孤的皇兄,片刻都不舍耽搁?”
“太子殿下待我亲近,自会相迎,不劳秦王忧心。”
“好一个左右逢源的少侠,竟将这江湖和庙堂中最为尊贵的两人,都一心系在了你身上。”
“秦王!!!”
恼怒出口方觉失态,你深纳一口气,强自镇静道:“我不愿与你争吵。秦王是思无邪之人,心怀万民,自然对我等儿女情长嗤之以鼻。既然殿下看我生厌,又何必作态,还是尽早放我离去,皆大欢喜。”
话音未落,下颌忽被重重钳住抬起,随即阴影压下,那股沉厚龙涎香气便挟着尚未散尽的清寒,将人由内到外都占据了遍。
……
一波接一波的酸.麻如浪潮般自舌.根涌起,你受不住地挣扎,下一秒却被压制得更为彻底。
“不许躲。”
间隙里遗漏一句低.喘,随之而来是更加凶猛且摸不透章法的侵.犯。
……
唇.齿.相.缠,千丝万缕地涓成隐秘一潭,落足其中,愈是挣扎,愈发深陷。自知死期濒临,才能不管不顾地豁出整颗心,将一腔情愫皆付于此刻痴缠交融之中。
……
玄衣青年的攻势渐渐和缓下来,舌.尖亦从掠夺转为安抚,将将分离时,薄唇又摩挲着你轻吻许久,宛如猛兽餍足过后的奖赏。
低沉喑哑的声线在耳畔响起。
“如今,你还断言孤是思无邪,认定孤厌烦你吗?”
指尖发软地磨蹭着玄色衣料。你蹙起眉尖,细细地喘着气,不知如何回答。寒潭般的眸中映出一副失神凌乱的模样,更令你赧然难当,试图从这出格的混沌中寻回平常的清醒。
开口时却颤音娇声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“你说过,平生最厌恶江湖中人。”
“孤亦说过,你与旁人不同。”
男子揩去你眼尾水色,指腹随目光缓缓下移,落在泛红的唇瓣之上,迷恋似地来回轻划慢抹。
“少侠玲珑千窍,只记得曾与孤发生的龃龉不快,却偏偏未将这句听进心里。”
被他所碰之处皆腾起怪异的麻和痒,你慌忙抓住那作乱的指,反被他顺势拢进手心。
低眉凝视良久,指尖在那宽温掌心轻挣几下,顶着那张贵气十足的脸上自以为掩饰极好的笑意,滑进他的指缝里。
“太子殿下说,你会和他一同回京请罪,揽下玉玺毁于战火的罪责。”你勾了勾他的指弯,“你可有受罚?”
微怔之色在那双凌厉如刀锋的眼眸中转瞬而逝,玄衣青年舒展了眉头,好整以暇地望过来,喉中闷出低朗的笑:“你这是在为孤忧心?”
“自作多情。”
你轻哼反驳他的得意,也无所保留地道出心中忧虑。
“前日,虽然太子殿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我宽心,但当今圣上……不甚通明晓理,将区区一块玉玺看重如国本,数度为之荒唐行事。眼下此物被我损毁,你们又要为我担责,难保今上盛怒之下,不会做出无情之举。我怎可不管不闻?如果你与太子殿下因我而有损任何一人,那我宁死也——”
一根手指抵住你的唇,阻断了接下来的忤逆之言。
“朝堂不同于江湖义气,荣损盘错,并非你想一力承担,就能够不祸及他人。我与皇兄是自愿保你,你不必有所负累。但有一件:今后,不许在旁人面前妄议天子,若教有心人听去,通达天听,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。”
“如若真有这一日,秦王殿下当如何?”
他神色肃冷,攥紧了你的手。
“你进了孤的帐,即是孤的人。孤的军中,断没有将帐下之人往外送的道理。”